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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州黔西市素朴鎮古勝村探索岩溶地區石漠化治理

石頭山種出果滿園(美麗中國·這裡的荒漠化這樣治)

本報記者  蘇  濱
2025年07月15日05:48 | 來源:人民網-人民日報2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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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群山環繞中的古勝村。
  史開心攝

  古勝村櫻桃種植基地裡,村民採摘成熟的櫻桃(資料圖片)。
  史開心攝

  治理前的古勝村。
  黔西市委宣傳部提供

  治理后的古勝村。
  黔西市委宣傳部提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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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岩溶地貌、山區腹地,水土流失、土地貧瘠……貴州畢節黔西市石漠化面積一度佔當地面積的1/3以上。在素朴鎮古勝村,當地群眾花了近20年時間,護青山、種果樹,在石頭縫裡種下片片綠蔭,也為山區群眾打開了增收致富的發展新路。

  

  “小伙子,石頭開花,馬長角,見過沒?”記者一愣,直搖頭。

  “大雨一來,泥土一沖,光禿禿的石頭,就像遍地開花冒出來﹔因為不通路,家家養馬馱物資,高高的馬鞍,像馬長出的一個角……”在貴州畢節黔西市素朴鎮古勝村,指著眼前山坡上成片的果樹,村黨支部書記馮長書打開話匣,思緒拉回從前。

  水土流失,土地貧瘠,植被覆蓋率低……地處烏蒙山腹地的黔西市,石漠化面積一度佔當地面積的1/3以上。上世紀80年代,國務院批准建立畢節“開發扶貧、生態建設”試驗區。2006年,試驗區專家顧問組到古勝村調研,探索岩溶山區農村發展道路。根據海拔、土質和地貌,堅持生態和經濟效益統一原則,顧問組開出“良方”:高海拔自然恢復,中海拔退耕還林,低海拔種經果林。飽受石漠化之苦的山鄉,逐漸闖出一條生態優先、綠色發展的新路。

  想改變的村干部

  “村民一致同意,把護青山、保綠水寫進村訓,排在第一條”

  “石頭多,耕地少,不種糧食不得了,單種糧食富不了。”這是過去在古勝村廣為流傳的順口溜。如果說黔西是畢節石漠化的“重災區”,古勝村就是黔西最難啃的“硬骨頭”——1988年,森林覆蓋率不足10%。

  “開荒種地,砍柴燒火,越窮越墾,越墾越窮。”這是馮長書過去對家鄉的印象。由於看不到希望,他外出闖蕩了20年,2005年才返鄉。看到村子還是沒啥變化,馮長書心裡不是滋味。鎮領導覺得他眼界開闊,又想為家鄉做點事,便反復談話做工作,最后馮長書選擇留了下來,先后當了村委會主任、村黨支部書記。

  靠山吃山,但要換個吃法。2006年,隨著試驗區專家顧問組前來調研,馮長書看到了機會。

  “想要改變惡劣的生態環境,先種樹。”顧問組經過實地勘測,指出方向,這也是馮長書一直想做的事,他頓時有了底氣。

  聽說要種樹,很多村民不樂意了。有村民說:“苞谷都不夠吃,還種果樹?難不成喊大家啃樹皮?”上門做工作,第一次還有茶喝,再去連門都進不了,馮長書急得跺腳,畢竟時間不等人。

  “老人轉不過彎,那就先爭取年輕人,在外打工的也是重點,黨員干部還要帶頭種。”馮長書硬著頭皮、厚著臉皮、磨破嘴皮、餓著肚皮、走破腳皮,短短幾個月,憑借這套“五皮”工作法,村民們想法漸漸轉變,不少人拿起鋤頭,提上水壺,帶著蕎粑,開始種樹。“誰不想過好日子?以前是沒的變,現在來了專家指導,試一試也沒啥,哪怕不成功,大不了繼續種苞谷。”馮長書說。

  苦干一年,古勝村種下250畝果樹,包括核桃、柿子和櫻桃。19年間,全村果樹面積擴展到3402畝,森林覆蓋率達74.44%,人均年收入從不足1500元增加到1.45萬元,日子漸漸富足。

  “結果不易,過程更難。村民一致同意,把護青山、保綠水寫進村訓,排在第一條。”馮長書記得,石頭扎堆的山頭,大伙兒拿著鋼钎,用鐵錘鑿開縫隙,種上果苗﹔為保証成活率,盡量陰天上山種樹,晴天上山轉悠,生怕前腳種下后腳樹又被砍﹔還得記錄果苗長勢,一旦死苗,盡快補種。“只要種樹,我們就聯系技術員,盡量到山頭指導,把每棵樹種活、種好。”馮長書說。

  閑不住的吳站長

  “治石頭山,看准了不鬆手,干不好不放手”

  2006年,試驗區專家顧問組的到來,推動黔西全面開展石漠化綜合治理。同年,從事林業工作的吳學平,從太來鄉調任素朴鎮,擔任林業站站長。

  “那時候的古勝村,隻配兩個護林員,畢竟石頭比樹多得多。”吳學平沒想到,短短兩年后,古勝村的樹多了,護林員增加到5個,連果樹種植培訓的需求也多了起來。

  吳學平帶上技術員,幾乎每天爬山頭,現場指導培訓。他說:“沒法集中上課,老百姓聽不懂,也沒那個時間。”針對果樹種植,吳學平推廣“三埋兩踩一提苗”——挖好坑,放上苗,埋點土,輕踩一腳﹔向上提苗,舒展根系,少埋些土,踩上一腳,再埋土起壟。只要苗不脫水,成活率能從50%提高到90%。

  比起高海拔自然恢復、中海拔退耕還林,低海拔種經果林難度更大。在素朴鎮,群眾把果樹種到哪兒,吳學平就出現在哪兒。桃子、李子、核桃、櫻桃……石頭山上,漸漸顯露生機。

  然而,吳學平記得,盡管果樹耐旱固土效果好,但種活后收成差,成了最大的考驗。

  “有人種樹不用心,有人放棄管護,還有人把樹砍光,種回苞谷了。”吳學平只能邊培訓邊勸導。根據當地的退耕還林政策,對於種樹的,政府按每年每畝補助稻谷、苞谷各150斤,或者補貼222元。“咱們這兒一畝地收的苞谷賣不上200元,還不算人力、肥料等成本。”“連續補貼5年,如果效益不好,再調整標准延長5年。”“挂果之前,還能套種苞谷、蔬菜,怎麼算都值。”……有段時間,吳學平吃住在村裡,耐心勸導村民,還在山頭支起窩棚,守著剛種下的樹苗。

  “治石頭山,看准了不鬆手,干不好不放手。”吳學平說。

  現在的古勝村,遠看是郁郁蔥蔥的林子,近看是碩果累累的果園,吳學平仍然閑不下來。“不少果樹漸漸老化了,有的得更換品種重新種,有的需要嫁接。”吳學平說,他指導群眾做好銜接,幾輪培訓下來,村裡還冒出不少“土專家”。

  愛琢磨的馮大哥

  “起初果樹成活少,就學技術接著種,總能成功”

  “噠噠噠,噠噠噠……”晌午過后,一輛小貨車穿過果林,爬坡的聲響打破了寧靜。

  開車的叫馮長國,古勝村的種植大戶,村民眼裡的“土專家”馮大哥。貨車車斗裡,有一把枝剪、一把手鋸,還有一雙硬底棉鞋。前一陣剛賣完枇杷,馮長國又趕緊忙著上山剪枝。

  “剪上不剪下,打翹不打吊,疏了果后結得又大又圓,賣上好價。”馮長國說,比起別人賣枇杷,他每斤多賣2塊錢,果子還是被一搶而空,差距就在管護上。

  19年前,村裡號召種果樹,馮長國拒絕得干脆——再窮再苦,放不下石頭縫裡的苞谷。

  “從山頂種到山腳,一個石窩窩種一株苞谷,一年沒有半年糧,改種果樹,吃什麼?”馮長國每天扛著鋤頭上山,“一鋤頭下去,能打出火花,‘咣當咣當’的響聲停不下來。”當時,馮長國一年要換三四個鋤頭。

  村干部上門動員,馮長國不為所動。3年后,看到別人掙到錢,馮長國坐不住了,跑到村委會,想要果苗。

  瑪瑙紅櫻桃挂果快,效益好,大家搶著種。種植第一年,成活率剛過五成,馮長國臉上挂不住,有些不甘心,自掏腰包買苗補種,第二年成活率提高到七成,第三年終於超過九成。

  “起初果樹成活少,就學技術接著種,總能成功。”目前,馮長國種有枇杷、櫻桃、李子、楊梅、桃子等果樹,每年還套種苞谷、蔬菜等,一年總收入十五六萬元。

  “種好還得管護好,要多學多問多琢磨。”無論什麼季節,但凡修枝,馮長國就換上棉鞋,方便爬樹。年頭長了,部分果樹得嫁接,他跟著技術員學了幾次,還練習了很久,准備自己動手。“修剪完枇杷樹,就給櫻桃樹做嫁接,氣溫高時,樹液流動旺,傷口愈合快,嫁接周期短,特別合適。”馮長國盤算著。

  放眼如今的古勝村,舉辦櫻桃節,開起農家樂,一年接待游客兩三萬人次。經過多年努力,黔西市累計完成石漠化治理面積2.15萬公頃,森林覆蓋率提高到57.12%。

  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5年07月15日 13 版)

(責編:岳弘彬、牛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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