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江流過綠色秦嶺
漢江是長江最大的支流。
陝西安康市北依秦嶺,南靠巴山,漢水橫貫東西。安康原本是漢江流域的一個縣,歷史悠久,有“秦首楚尾”之稱。后來,隨著經濟社會發展,人口增多,安康升級,設地級市,安康的名字就讓位給市裡了,自己取名漢濱區。漢濱漢濱,漢江之濱。前些年,自打南水北調中線工程在此穿越,漢濱區的生態地位更顯重要了。
春末的一天,我們來到漢濱區。剛一見面,林業局長楊佑金就拉著我的手說:“國家的退耕還林政策,給漢濱發展帶來了機遇。這個政策太好了。”
我上下打量著他。隻見他臉上皺紋疏密無序,布滿滄桑。眼睛不大,但很有神。看得出,這是一位很務實也很有干勁兒的林業局長。他說,“生態為本,必須民為上。把綠水青山轉化成金山銀山,需要退耕還林助推扶貧攻堅。而隻有生態建設與產業建設結合,生態保護與經濟發展共生共贏,退耕還林才能退得下,還得上,能致富。”
我說:“嗯,是這麼個道理。”
他說:“過去,農民糧食不夠吃,就上山砍樹開荒種玉米、種小麥、種豆子。一遇暴雨,泥沙俱下,滾坡水搞得漢江渾濁不堪。由於都是陡坡地,秋天呢,糧食也收不了幾捧。”
“是呀,本來陡坡地就不該種農作物嘛,那是長樹的地方。”
早先的早先,漢江之濱到處森林茂密。明初,墾殖業大興,自然植被逐漸減少。清朝順治年間,大量流民涌入秦巴山區漢江流域,伐木、開荒、種田。據縣志記載:“深山蠻嶺,到處是人,寸土皆耕,尺水可灌”“低山盡村庄,溝岔無余土”“遍山滿嶺皆苞谷”。民國初期,這裡的森林林相雖然已經殘破不堪,但伐木業仍未歇手,毀林開荒仍在加劇。
毀林開荒導致暴雨迭降,山洪陡發,大小河渠泛濫,人畜廬舍、器皿資糧及棉植秋苗,被水沖害者比比皆是。
實施退耕還林后,森林的主體功能發生了變化。林木一律禁伐,涵養水源,確保漢江水質清潔干淨,也確保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生態安全,成為了首要任務。
近年,漢濱區關閉了山裡上百個礦場,清理了上千個有污染的項目,養殖業也受到了最嚴格的限制。經過充分討論,漢濱區上上下下認為,隻有走生態經濟的路子,才是唯一的出路。
漢濱區總人口102萬,農業人口79萬,貧困人口10萬。深度貧困戶佔安康全市的1/3。無疑,漢濱區面臨著繁重的脫貧攻堅任務。所以,發展經濟才是硬道理呀。然而,生態保護和生態建設是更硬的道理。因為,從根本上來說,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。
我們未及放下行囊,楊佑金就帶我上山去看退耕還林了。在雙龍鎮謝坪村,先看了一塊茶園。茶園裡有幾個身影正在勞作。楊佑金介紹說:“這是退耕戶謝賢丙家的茶園。他種的茶是富硒茶。”他向一個揮著鐮刀割雜草的人招招手,喊道:“賢丙,過來一下。”
謝賢丙直起腰,把手裡的鐮插在后腰帶裡,拉了拉衣角,然后,健步來到我們跟前,鄭重地敬了個軍禮。
我問:“你當過兵?”
“是的,前些年聽說家鄉正在搞退耕還林,就退伍回來了。”
“你搞了多少畝退耕還林呢?”
“一千畝。除了自己家的耕地之外,還承包了村民流轉的土地幾百畝,種茶、種魔芋、種核桃。”
“種茶的效益怎麼樣?”
“效益非常好。”
“一畝地能收入多少?”
“10斤鮮茶炒1斤,1斤價格在150到200元,1畝地能收入1萬元。”
“收益不錯。自己家人能搞得過來嗎?”
“搞不過來。活兒太多,要雇工。我雇的都是貧困戶,他們在我茶園打工可以掙工資。”
“全村有多少貧困戶?”
“62戶115人,大多數都在我的茶園裡打工。”
“工資是什麼標准?”
“男工一般一天100元,女工一天80元。中午還管一頓飯。至於女工嘛!如果孩子還在哺乳期,可以回家奶孩子。”
“很人性化啊!”在場的人都笑了。
楊佑金說:“這家伙是個鬼頭精啊!他要把茶園打造成旅游景區呢!”
我沒有言語,環顧四周的茶壟,都在六七十度的陡坡上,一環一環繞山而轉。碧綠的茶,青翠欲滴。啾啾啾,茶園深處,有起起伏伏的鳥鳴,時遠時近地傳來。
鳥鳴,挂著露珠的鳥鳴,是那麼清朗,沒有一絲皺紋。
離開謝坪村,我們又來到洪山鎮手掌河村的一片油茶林。油茶樹后閃出一個人。他叫周在軍,是手掌河村村主任。手掌河是2013年退耕還林的,村上抓住了機遇,一下就搞了幾千畝。種的都是油茶。
“當初,為啥種油茶呢?”
“我們這裡是漢江水源林涵養區,樹種要考慮生態效益,也要考慮經濟效益。退耕還林到底種什麼樹呢?村委會召集村民開了好幾天會,也沒討論出結果。”話匣子一打開,周在軍就滔滔不絕了。他說,“后來,我想起了后山上那些老油茶樹,是民國時代種的,至今還在結果子。茶油有利於健康,是原生態的木本食用油。我就提出,種油茶。村民們齊聲說好,於是我們就種了油茶。現在開始進入盛果期了。”
“聽說你們村成立了油茶合作社?”
“是的,開始時油茶合作社隻有20戶貧困戶參加,現在吸納了110戶,別的村的貧困戶也要參加進來。搞得別的村的村長對我有意見。這事能怪我嗎?”
“油茶合作社是一種什麼合作形式呢?”
“貧困戶以地入股,退耕還林的政策補助歸貧困戶,種油茶收益的三成分配給貧困戶。此外,貧困戶參與管理和勞務,每天發一定的工資。”
“你覺得退耕還林政策怎麼樣?”
“政策好啊!過去我們村相當貧困。村民靠老母雞下蛋,到集市上去賣,換幾個買油鹽醬醋的錢。孩子上學交學費,也是盯著老母雞的屁股。剛下出的蛋還是熱乎的呢,就拿走了。退耕還林不但給資金補助,連后續產業也為我們考慮了,多好的政策呀!”
以漢濱區為代表的秦巴山區及漢江流域的生態狀況,正在靜悄悄地發生著變化,一些消失多年的野生動物又重現了身影。比如朱鹮,比如金毛扭角羚,比如林麝。過去,漢濱區野外隻有6隻朱鹮,現在已增加到145隻了。
朱鹮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,保護價值堪比大熊貓。
早晨,當我們就要離開漢濱區,跟楊佑金告別的時候,他的手機響了,他接到管護員的電話報告,在漢江岸邊的一處濕地,又發現了16隻朱鹮,群聚在一起,悠然覓食。
“噓——,別出聲。”楊佑金捂住手機叮囑對方。
置身自然,人的一切都應該是干淨的,無論是面孔、眼睛、衣裳,還是心靈和思想。
是的,生態需要空間的分布,也需要時間的積累。在我們的想象之外,大自然會創造出令人驚喜的傳奇。想起幾句詩:
江上的雲很美
江上的鳥很美
江上的風很美
可是,最美的還是江裡的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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