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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山茶香(綠色生活)

徐  迅
2020年05月11日08:12 | 來源:人民網-人民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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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故鄉潛山盛產茶葉。鄉村人家,屋前屋后,都有幾株茶樹。當然也有成片的茶山。一到春天,那茶山上綠葉蔥蔥。驚蟄、春分、清明、谷雨……春風裡,鄉親們的心也隨著春天的節氣律動。到了日子,女人們就背著竹簍、挎著竹籃上山摘茶了。她們腳步輕盈,動作嫻熟,雙手在茶樹上輕點、旋提……早上,茶葉還沾著露珠,有股子清新氣。天空堆著濃厚的白雲,起伏的茶樹如層層綠浪,往遠處鋪展開去,簇擁著青色群山,空中有斷續而悠遠的鳥鳴。

  父親在世時,我家屋后也栽有幾株茶樹。到了採茶季節,父親得空就會把茶葉摘回家,又將鐵鍋洗得干干淨淨,然后把茶葉放在裡面焙炒。茶葉很少,也沒有做形,父親說是粗茶。粗茶淡飯,正好留著自家用。好茶,從來就是用來招待客人的。

  后來我知道,故鄉的茶古時就很有名。這裡的“古時”,指唐宋時期。唐宋兩朝,故鄉名為舒州,因為有天柱山,所以故鄉的茶葉就叫“舒州天柱茶”。唐時陸羽在《茶經》裡說:“淮南以光州上,義陽郡、舒州次,壽州下,蘄州、黃州又下。”宋人也將舒州的茶與陽羨、顧渚、蒙頂茶並列,直接稱為天柱茶。那時說天柱茶,他們用的是“雖不”峻拔遒勁,“亦甚”甘香芳美的句式。說茶葉“峻拔遒勁”,不是嗜茶的人,怕是一時無法體會的。

  種茶,採茶,當然就會制茶。制茶在故鄉是很講究的。先是殺青。殺青也叫炒青。就是把在山上摘回來的茶葉放在鐵鍋裡“殺勁”。現在故鄉是機械化做茶了,但制茶的古法依然還在。除了殺青,還有揉捻、烘干、攤涼、理條、提毫、做形、焙干,等等。工藝一道接著一道,說來容易,做起來還是有差別的。比如,現在用電炒茶與用栗炭火烘干就不一樣。故鄉的茶葉,現在我所知道的就有:天柱劍毫、天柱弦月、天柱雲霧、天柱香尖,每一種茶葉制作起來,工藝都不盡相同。我沒親手做過茶,所以對其中工藝了解有限。但是看別人做茶時,翻、攤、揉、捻、搓……眼疾手快,動作有如舞蹈,直看得人眼花繚亂,還是很享受的。

  山上有茶,山下有塘。晴好天氣,就摘茶的摘茶,釣魚的釣魚,喝茶的喝茶。捏一撮新茶入杯,用沸水沖下,茶葉在杯中翻動,一芽一葉,亭亭玉立。輕盈靈動,如雀舌嘰喳﹔舒腰展翅,如龍騰虎躍。端起茶杯,陽光下茶綠水暖,杯盞生煙……喝到嘴裡,一縷清香流轉於唇齒之間。

  故鄉在長江邊,那一帶茶葉的名字,甚是好聽——毛毛月、岳西翠蘭、太湖天華、桐城小花、舒城小蘭花、宿鬆黃芽……這些名字,朴素又雅致,就如春天裡一片片帶露的葉芽。

  凝結天地清氣,又得春露滋養,故鄉的茶葉自然是香氣滿溢。茶是有真香的,蘭香、清香、純香……有茶農認真研究過各種茶香,引經據典地說:“雨前神具曰真香,火候均停曰蘭香,不清不熟曰清香,表裡如一曰純香。”這算是把茶香說得層次分明了。因此故鄉也有人認為,茶香是可以“養”的。比如,我父親以前種茶葉,就喜歡在茶樹邊栽上幾株蘭草花、梔子花,讓茶葉從出生到成芽,都彌漫在濃濃的花香裡。其實這是多余,故鄉的茶是自帶香氣的。

  月是故鄉明,茶是故鄉香。


  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0年05月11日 20 版)

(責編:余璐、李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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